第九章 心腹之患(1/ 2)
折翎又发矢射死两人,但还是难挡金人合围步伐。截断三人归路的两队金人已将归路缺口封死,直对着的那些金人却依然保持着一条通路。通路尽头像是什么都没有,却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分外诡异。
折翎再射一箭,不由心头惶急。以己之能,破敌不易,窜高离去却是不难。
只是身边王锦本就不以轻功见长,此刻腿上又受了刀伤,更是行动不便。赵破功夫又不知深浅,想要一同离去,恐是难如登天。正彷徨中,赵破突然低吼一声「随我来」,然后便架着王锦向路左密林狂掠。折翎毫不犹豫欺身跟上,紧紧追在二人身后,一双眼紧紧盯着三队金人动向。
适才路左密林中突出那一对金兵,此刻尚有五人拖在队尾最后刚刚出林。见三人飞速逃向自己,便叽里咕噜的大叫着擎盾举兵相迎。赵破王锦二人并未携带兵器,只得一对拳头,一旦对上眼前金兵,定是难逃纠缠。而身后三队金兵见三人逃窜,已经转过方向、快速围拢过来。折翎见状,知道一刻也耽搁不得,遂喝声「随我来」,接着倏地加速越过赵王二人,就在空中将弓背在身上,探手自身后取了两支无翎箭,如一只大鸟般扑向那五名拦路金兵。
那五名金兵面色沉稳、膀大腰圆,看到有敌来袭也不紧张,非常自然地迅速结成一个小防御阵,一看便是久经沙场。手中两长三短五件兵器有攻有守,将空中飞落的折翎罩在当中。折翎冷哼一声,手中用劲「喀拉」一声捏断箭杆,只留了箭头后几寸长短。人尚未有落像,已将手中箭做暗器般甩手射出,直取持长兵二人面门。金兵才见过折翎神射,不敢托大,急将手中盾抬起、头颈缩下遮挡闪避。这一闪避,手中兵器便指歪了些许,折翎借着这个空当,破阵而入。三名持短兵的金人见势不妙,执手中刀对着折翎横扫竖劈,洒出刀光一片。折翎将腰向后一扭,险险避开刀锋,自身后再取二矢转真气飞身前送,直刺入两名使刀金人咽喉。两名使长兵金人自忖折翎已欺近,长兵摆布不开,遂将身子压在手中盾上,靠蛮力从两边横压过来。二人本是想将来敌挤个骨断筋折,却不料折翎身法奇快,如泥鳅般自二人盾前滑过,一脚踢在仅存持刀金兵的下颌。骨碎之音在先,刀飞人倒继之,最后才是两盾凭大力相碰的巨响一声。盾响之声未落,折翎已回身分手捏住二金兵咽喉,运气碎骨,取二命于反掌之间。
这一冲一战电光火石,兔起鹘落,赵王二人只觉得空中那一声喝在耳中犹有余韵,前方通路便已被折翎打开,不由得又是欣喜又是佩服。搀扶着跑过去与折翎聚在一处,三队金人尚有二十余步之远。
折翎好整以暇的用脚尖挑起两柄金人朴刀递在赵王二人手中,将身上弓取下搭箭做欲射之状。金人皆惧折翎手段,围拢之势竟为之一缓。折翎挽弓,提气扬声道:「尔等回营告知仆散,切莫做丧家犬窜。旬日之内,我必取他性命!」言罢,一脚踢在下颌碎裂、在地上痛苦挣扎那名金人的太阳穴上,而后与赵王二人闪进密林。
入林之后,赵破便似到了自家院中一般,搀着王锦、带着折翎,几个拐弯便将金人的喊杀追讨声远远抛在身后。过了盏茶工夫,砦墙左那四壁平滑如镜的平顶山峰便出现在眼前。赵破从怀中取出火信发在空中,片刻便有人探出头来看。
不久便有长绳垂下将三人一一吊上山去。
三人甫一上山,入耳便是喊杀声一片。风慎见了折翎,亟不可待的抓了折翎袖子临崖观战,担忧道:「砦丁蜂拥败回,一时难渡护河。陆大安带了十几个敢出砦的砦丁过河接应,却与金人混在一处,脱身不得。此时桥上木梯不能撤,砦门不敢关,甚是危急。将军拿个主意才是啊!」
折翎踞崖下观,只见十余个白衣砦丁正与冲上来追赶的金兵互相砍杀,虽已是血染白衣,却仍是死死卡住了砦前斜坡远处最窄一段,寸步不让。陆大安顶在最前,一口朴刀上下翻飞、毫无惧意,堪堪敌住左右前三面来敌。战团之后,最后几个败卒正狼狈不堪的爬过护河木梯,往砦内逃奔。
见此情状,折翎也来不及与身后王赵客气,当机立断道:「箭营出砦,以陆大安等人为刀牌,射杀金狗。墙上能射箭者备好箭枝,待我令下便抛射阻断,接应回撤。不能射箭者持长兵聚至砦门后,以防敌借机冲砦!」
折翎运气扬声,众人皆闻。箭营余下五人皆在墙上,只是斜坡窄处颇远、箭矢难及,折翎走时又严令不许出战,正急得什么也似。此刻闻令而动,真个若脱兔一般,不一时便奔出砦门,直奔战团而去。白衣砦丁也分了大半依言持长兵据守砦门,而留在砦墙上的持弓砦丁却有些茫然,一个个面面相觑、不知所以。
折翎见状错愕,身后赵破嘿了一声,抱拳道:「将军勿忧,我去传令讲解!」
赵破飞身去后,王锦抱拳道:「惭愧惭愧!砦丁中能战者近年多被遣出行事,吐蕃、西贼、方腊三役损了许多。随陆兄弟出的十余人经过战事,可驱使如意。
其余人等,尚需调教。非不遵令,只是明抛射,却不明阻断之意……」
折翎恍然,点点头道:「无妨,王兄容后教授便是。折某在军中有时,行伍之事,略有所悟。王兄若有需参详处,尽管开口。」
适才折翎单枪匹马救了自己性命,王锦便已感激至极。此时听折翎不称砦主而称兄,心头大喜。遵遗命听令御金一事之中隐隐藏着的些许不快化作飞灰、烟消云散。行礼道:「将军尽管放心,王锦责无旁贷!」
两人说话之时,折翎手中并未停歇,此刻已将一支箭挂在弦上。王锦话音落,折翎道声「好」,便弯弓放箭,直取陆大安身侧不远。
折翎此箭,真气满贯,又兼居高视下,势若劈竹,随箭竟隐有风雷之声。一金兵正欲袭击陆大安左肋空当,刀锋尚未递出,就觉得自己右肩宛如被一根大木重重锤击,痛入骨髓。手中刀飞落一旁,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侧前抛飞,扑倒了自己一名同伴。莫名往身下看时,只见那名同伴被一支无翎箭穿心钉在地上,不由大骇。回视已毫无知觉的右肩,箭洞宛然,鲜血喷溅。急转头找箭的来处,却被一口刀直劈下来,命丧黄泉。
陆大安三面受敌,渐渐守之不住,正不知如何是好,忽得折翎飞箭相助,身左攻势缓极至无,前右两侧亦是凌乱不堪。于是心情大好、哈哈一笑,提刀往折翎箭落处砍劈。折翎每箭出,必有敌亡,陆大安便捡亡敌四周心神稍有忽怠之人下手,杀来砍去,战绩斐然。箭营人此时亦至,各自找了适合的位置发矢相助。
道路狭窄,几百金兵本就摆布不开,只能十数人一波上前厮杀。此刻箭雨临头,一个个手忙脚乱只顾遮挡,顷刻间胜势化作颓势,潮水般后退。
陆大安正杀的兴起,发现金兵退却,便也一步步坠在后面追杀。砍翻了几个金兵,正在得意时,忽然有一刀自正面劈来,迅疾非常。运足力挥刀上迎,却不料两刀相交时,对面刀如一座小山般直压过来。惊骇之中再鼓余力,才险险将那刀逼停在额头上不足三寸之处。咬牙运力将刀向上顶,那两刀相交处却缓缓向自己额头压过来。刀口寒光之外,那金将的满脸虬髯已是清晰可见。
此金将带了队亲兵出现,退却的金人止了败势,又将身子护在盾后冲了回来。
战团重现纷乱,十余白衣砦丁自顾不暇,救援无力。箭营五人见陆大安不妙,集中了箭矢往这边攒射,却被那金将亲兵拨打挡住。
陆大安心道不好,心下一横,准备撤刀用己命拼金将一伤。心思方停,手上乍动,对面刀上忽然力道全消。陆大安起身举刀就要往前反劈过去,忽然远处听折翎暴喝一声「退」,遂毫不思量,回身就跑。出砦的白衣砦丁在战中见陆大安勇猛善战,心中都隐隐将他奉为主心。此时见他退却,亦皆生退心。箭营一阵连珠羽箭洒出去,将金兵进击之势缓得一缓,白衣砦丁得以全身退去。
金兵整队欲再追,却被那金将抬手喝止。金将看了看自己身边被无翎箭穿盾入胸,正躺在地上切齿忍痛的亲兵,眉面抽动,向砦左峰上喊道:「你,射箭很好!我,扑散,围你不住,可惜!」
金将扑散所言虽是语调怪异,词难成句,可中气却甚是充沛,密林山间尽是回响。折翎闻言失笑,亦扬声道:「今日承蒙款待,自当铭记!不日,折某定有所报!」
折翎说话,扑散只直勾勾看着崖上,待身边一亲兵附在他耳旁耳语几句,方冷哼一声,挥手下令撤兵。崖上风慎看着金兵依次而退,向前一步道:「扑散撤兵,何不借机掩杀?」
折翎凝视崖下道:「金军整肃,非同等闲。我砦中惯战之士仅二十余,追则必败。」
风慎眼珠一转,再道:「此时扑散无备,将军何不射之?」
折翎一笑,收弓撤箭道:「不瞒先生,以气御箭,损耗真气甚巨,虽强却不能久。扑散所处之地,已在我射程外,适才那一箭本应穿盾射死那金狗……」
风慎不待折翎说完,拱手截断道:「风某无知,将军恕罪!」
折翎忙转身回礼道:「先生说哪里话?先生尽心竭力,折翎求之不得!还望先生后勿难言,始终教我!」
风慎眼中射出复杂神色,片刻后一揖到地,回身呼喝砦丁摆布守具。此时砦外陆大安等人已渡了护河回砦,砦门一闭,山崖上所有人方松了口气。几名砦丁发现王锦腿上中刀、行动不便,赶忙上前搀扶。折翎招了名砦丁去喊大夫为王锦包扎,又安慰王锦几句,这才自崖后下崖。
砦墙内,陆大安等十余人已是血透征衣,正在一旁由箭营五人裹伤。赵破在砦门后不远将奔逃而回的那许多人拢在一处,一边清点伤亡,一边咒骂教训。奔逃之人面上多有愧色,哭泣者亦不在少数。见折翎至,纷纷行礼甚恭。赵破转身道:「将军,清点已毕。这群逃卒死了七人,重伤三人,余者皆轻伤无碍。赵破领军不利,请将军责罚!」
折翎心内转了个念头,摇手叹道:「今日扑散设局欲赚我,王赵二兄只是恰逢其会,何来责罚一说?不过,今日临战者皆是七尺汉子,却望敌而窜,内中竟无一二有胆的好汉么?」
砦众闻言,尽皆色变,有愧色更重者,亦有不服而怒者。赵破先亦变色,后做恍然。折翎扫了众人一眼,转头扬声问道:「大安,你与出砦接应的兄弟每人赏酒一壶、肉三斤可好?」
陆大安正坐在地上被郝挚用布条勒的呲牙忍痛,闻折翎喊话便一使力跃起道:「好!」他身旁十余个砦丁亦跃起道:「谢将军赏!」
折翎哈哈大笑,再道:「吃饱喝足,好睡一场,夜里与我一同出砦劫营可好?」
陆大安看了看左右,咧嘴与十余砦丁同道:「甚好!」
折翎转回头对面前众人道:「似这般方是大好男儿!」
众人中有一人闻言顶撞道:「那时金人来得快,我等只是猝不及防,再加未携兵器,故而逃窜。若是有所准备,又有兵器在手,怎会不拼他娘个鱼死网破?
将军说我等不是好汉,好没道理!」
折翎上下打量说话人一番,见他年纪与自己相仿,方面阔口、虎背熊腰,一脸不忿的站在队中,遂凝视问道:「如此说,今夜你可敢与我出砦劫营?」
说话人将胸膛一挺道:「有何不敢?休说我敢,我身边兄弟,个个都敢!」
说话人话音方落,便激起汹涌群情。众人皆捶胸扬手,口称愿往。折翎也不言语,静待众人声息,指说话那人问道:「你叫什么名字!」
说话人大喇喇将手一拱道:「在下章兴,砦中兄弟都喊我老坑。」
折翎笑道:「老坑?好!你可敢担责?」
老坑向前一步道:「但凭将军吩咐」
折翎道:「在这一众人中选出真正敢战之士。不拘多少,整队与陆大安等人合在一处。一个时辰后,我来整队。」
老坑道:「将军放心便是!」接着咂咂嘴,又要说话。折翎用手一指,笑道:「酒肉却是没有!想要酒肉,自己来挣!」
老坑嘿嘿一笑,左顾右盼大声道:「兄弟们,夜里与我一同挣酒肉去!莫要让人瞧扁了我们!」
众人七嘴八舌发喊,一时杂乱不已。折翎回身拍了拍赵破肩膀道:「言语冒犯,赵兄勿怪!」
赵破摇头对折翎示意无碍,继而问道:「今夜劫营,会不会太急了些?」
折翎面色由轻松转作沉重,压声道:「虽然适才老坑所说属实,但砦丁怯战亦是实情。若无一场砦丁亲历之胜,这砦子恐难守住。砦外金人只是先锋,大队尚未开至,这场胜自是越早越好。」
赵破颔首道:「将军所言甚是!」见折翎面色沉重,顿了顿岔开话题道:「片刻之间便已将众人战意挑起,将军所用之法甚是巧妙啊!」
一旁冷眼静观已久的李豫忽嘀咕道:「有甚妙处?还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,慷我诸葛砦之慨!」
折翎闻赵破言,已是面色一滞,李豫低声入耳后,更是摇首低眉,痛心道:「请将不如激将!此法乃云儿教我!」
李豫闻声失语,连惯常的冷哼也忘了。赵破自知失言,正欲劝解,忽闻一声尖啸自砦中远处传来。赵破不知所以,折翎却闻声一惊,飞速道:「安鸿示警,我去看看。赵兄与李兄弟请谨守砦墙,切莫轻出!」言罢提起轻身、飞掠而出。
随着折翎行路,啸声不时传来,内中却没了惶急之意,只是为来人指示方向。
折翎循声来到自己房前,门户洞开,魏庆不见。急冲进房中看时,只见魏庆左目流血,委顿在桌旁。安鸿守在床上巧云尸身旁边,手中捏着一根金针,满面警惕。
见折翎近前,扬了扬手中金针道:「娜娜为此!被我打了一掌,有伤,不重。」
折翎问明巧云尸身安好,又探查了魏庆伤势。待知他左目损伤颇重、已眇然难医,心中不禁懊恼不已。正欲措辞安慰魏庆几句,魏庆已歉然道:「实不知胡女居然有奇诡武艺在身,吃她偷袭以致如此!所幸安公子及时赶到,未让她触及云夫人遗体!」折翎止住魏庆说话,准备将他扶去静处调养时,赵破一阵风般出现在门口禀报道:「将军,大事不好!砦丁来报,养伤的两位箭营兄弟被胡女所袭,重创……身死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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